第六卷-《理想国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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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苏格拉底:格劳孔,我们经历了如此漫长、疲倦的辩论,最终明确了何谓真正的哲学家和冒牌的哲学家。

    格劳孔:这种辩论不能着急,越急越慢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我不这么认为。我依然觉得要是只就这一个问题展开辩论,现在我们可能会分析得更加清楚。可惜在这个过程中,我们还要对其余很多问题展开辩论,而要想区分正义之人的生活和不正义之人的生活,又非明确这些问题不可。

    格劳孔:那接下来我们又该辩论些什么?

    苏格拉底:是时候思考这个问题了。能掌握恒久不变的事物,这种人就是哲学家,反过来,无法做到这点,被各种事物的差异性迷惑的人,就不是哲学家。在选择城邦的领袖时,应选择其中哪种人?

    格劳孔:你觉得呢?

    苏格拉底:我觉得在选择城邦保卫者时,要选那种看起来最能遵从城邦法律与习俗的人。

    格劳孔:没错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还有一个问题,应该选择双目失明的人还是视力极好的人看守随便某样东西?答案不言而喻吧?

    格劳孔:的确再清楚不过了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下面这种人在你看来,跟双目失明的人有何区别?这种人不了解所有事物的实在,内心不存在任何清楚的模型,所以无法凝视完全的真实,无法像画家那样凝视自己画画的对象,并不停地将其原样展现出来,无法在任何有需要的情况下,尽量真诚地凝视模型,也无法在我们所在的地方制定并维护跟美、正义、善相关的法律。

    格劳孔:这种人确实跟双目失明的人差不多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还有一种人了解所有事物的实在,无论经验还是各种美德,都不比上面那种人逊色,我们在选择保卫者时会放弃这种人,反过来选择上面那种跟双目失明的人差不多的人吗?

    格劳孔:要是这种人在经验和其余美德上都不逊色,那选择保卫者时不选他们,确实很荒谬。因为在所有美德中,他们这种对事物实在的了解可能是最高美德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接下来是否应该讨论,这两种优点真有可能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吗?

    格劳孔:很应该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就像我们在辩论刚开始时谈到的,首先,一定要明确哲学家的本性。另外,我觉得,若在这一问题上,我们能达成足够的统一,那在以下问题上,也能达成统一:同一个人的确可能拥有这两种品性,在选择城邦领袖时,应该选择这种人,而非别的什么人。

    格劳孔:是这样吗?

    苏格拉底:对于能让自己看见永远不被诞生、灭亡过程作用的真实事物的知识,怀有恒久不变的热爱,属于哲学家的本性。在这方面,请跟我达成统一吧。

    格劳孔:好吧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我们还要在这样一件事上达成统一,就是他们对真实事物相关知识的热爱,是针对事物整体,要让他们否决其中某个或大或小,或多或少关乎荣誉的组成部分,他们是不会同意的。之前,我们谈及爱人之人和爱荣誉之人时,就跟这没有任何区别。

    格劳孔:你的说法很正确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既然如此,再来探讨这样一个问题,若要求他们务必跟我们谈到的那种人一样,那除了这种品性,他们的本性是不是还必须具备其余某种品性?

    格劳孔:什么品性?

    苏格拉底:真实。他们喜爱真实,厌恶虚假,无论何时,都不想随意附和虚假。

    格劳孔:也许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亲爱的朋友,是绝对是这样的,而非也许是这样的,人会珍视所有跟自己本性热爱的事物相似的事物。

    格劳孔:没错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真实与智慧的关系如此接近,你知道有比这更接近的关系吗?

    格劳孔:不知道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同一个人的本性能在喜爱智慧的同时,也喜爱虚假吗?

    格劳孔:根本不可能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所以真正喜爱智慧的人应追逐所有真理,且自幼便是如此。

    格劳孔:这是毋庸置疑的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我们还能根据经验了解到,就像水流被引向了某个地方,个人在某件事上有强烈的欲望,那在其余事上的欲望便不会如此强烈。

    格劳孔:没错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在我看来,只要是真正的哲学家,而不是徒有虚名的哲学家,当他的欲望被引向学识等所有类似事情上时,他便会忽略肉身享乐,投身于自己心灵的愉悦。

    格劳孔:肯定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由于这种人不会重视其余人热烈追逐的金钱与挥霍达成的目的,因此他们必然很克制,断然不会对金钱有贪欲。

    格劳孔:没错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在区分哲学家与非哲学家的本性时,我们还要留意一件事。

    格劳孔:什么事?

    苏格拉底:所有心胸不够宽广的缺陷,都不能忽略。因为在神和人的事情上,哲学家一直都以完整、全面作为追逐的目标,跟这种心灵品性最相左的,莫过于心胸不够宽广了。

    格劳孔:说得再正确不过了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你认为,对各个时代所有的实在进行观察、研究的视野开阔之人,会非常看重自己的性命吗?

    格劳孔:绝对不会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所以他们同样不会畏惧死亡吧?

    格劳孔:肯定不会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那这样说来,真正的哲学家本性中便不会包括胆小与心胸狭隘。

    格劳孔:应该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不贪钱、不狭隘、不卖弄、不胆小,性格协调统一的人,会不会对人很挑剔,对事很不公?

    格劳孔:不会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所以在分辨哲学家和非哲学家的灵魂时,就需要留意此人是自幼公正、温和,还是凶残、粗鲁?

    格劳孔:确实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还有一点,我认为你同样不会忽略。

    格劳孔:什么?

    苏格拉底:在学习的过程中,表现聪慧还是笨拙。你认为,在做某件事的过程中,一个人很不快乐,付出了很多,得到的收获却少之又少,那他能对这份工作产生真正的热情吗?

    格劳孔:不能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一个记性很不好、学什么忘什么的人,脑子里能不空空如也吗?

    格劳孔:怎么可能不空空如也?

    苏格拉底:所以工作没有收获,一个人最终必然会对自己、对自己的工作产生很深的仇恨。

    格劳孔:怎么可能不仇恨?

    苏格拉底:所以我们相信,哲学家一定要记性很好,真正的哲学家,其本性中不包括记性不好的灵魂。

    格劳孔:一点儿没错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此外,我们还应坚信,本性不协调、不恰当,只能引发不懂得把握限度这种结果,除此之外,无法引发任何结果。

    格劳孔:必然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在你看来,真理更接近懂得把握限度,还是不懂得把握限度?

    格劳孔:更接近前者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所以生来便懂得把握限度,且十分温和的心灵,能轻而易举引向所有事物的观念,这是一种本能。我们在追求其余品性之余,还要追求这种品性。

    格劳孔:我们自然需要对这种品性加以留意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这说明了什么?我们是否已借助一种方式证实了,要全面彻底地了解事物实在的灵魂,务必要拥有上述各种品性,且这些品性彼此相关?

    格劳孔:这些品性是最不可缺少的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总之,一个人要想好好学习哲学,必须拥有与生俱来的好记性和理解力,要胸怀宽广,心平气和,还要喜爱并追逐真理、正义、勇气、克制。若一个人拥有了这些良好的品性,再去学习哲学,你还会挑他的毛病吗?

    格劳孔:就算是马莫斯[ 古希腊神明,喜欢挑别人的毛病。——译者注

    ]也没法挑他的毛病了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所以在这种人接受完教育,到了足够的年纪时,你是不是只愿意让他们管理国家?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苏格拉底,尽管刚刚一直在你听辩论的人没法驳斥你这些话,但他们认为自己在问答法方面缺少经验,每次提问过后,你的论述都会将他们一点点引向错误的方向,到得出结论之际,他们发觉,这一点点的偏差已经累积到很严重的程度了,得出了跟他们先前的观点截然相反的结论。在他们看来,这就好比两个人下棋,最终,棋艺高超的一方将棋艺低劣的一方围困得寸步难行。而在这场比赛中,借助的是语言而非棋子,最终,他们同样被逼迫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。不过,口才的好坏并不会对真理造成任何影响。我之所以这样说,是因为我留意到了刚刚辩论的具体情况。因为到了这时,大家也许会说,尽管自己无法在所有问题中向你提出反驳,因为没有良好的口才,但是他们的确看见那些喜爱哲学的人花费了太多时间去学习哲学,而不是只学少许哲学,只为让自己的教育更完整,年纪轻轻便结束了对哲学的学习。大部分学习者都变得很古怪——权且不说他们变得很坏,就算是他们之中最出色的人,也都变得对城邦一点儿用处也没有,而这正是因为这种被你们赞赏的学习。

    (听完这番话,我开了口。)

    苏格拉底:在你看来,他们说的话是错误的?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我不清楚,要是你能说说你的看法,我非常愿意听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“我认为他们的话没错”,这就是我的大致看法。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在哲学家对城邦没有用处这一点上,我们已经达成了统一。在这种情况下,你将怎样得出这样的结论——城邦无法在接受哲学家统治前脱离罪恶?

    苏格拉底:要回答你的问题,需要打个比方。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啊,我不觉得你真的习惯在说话时打比方!

    苏格拉底:在这场辩论中,你让我进退两难,眼下还这样讥讽我。但你还是要听听我这个比方,这样你就能明白这个比方让我多费劲了。这个比方要准确,要能帮最出色的人辩解,就要跟画家拼凑出像鹿又像羊的怪兽一样,将很多事物拼凑成一种事物,因为这些最出色的人对自己和城邦的关系有非常不悦的感受,单单找到某一种类似于这种感受的事物,是不可能的。接下来请想象一下,有一支船队或是一艘船,船上有位船长,无论身高还是力气,都在全体船员之上。不过,他的耳朵和眼睛都不太好用,也没有多高超的航海术。船员们都没学习过航海术,无法说出自己什么时候,师从什么人,学习过航海术,但都争相表示自己能取代船长掌舵。他们坚持表示,要教授航海术是不可能的,他们会让任何持有不同意见的人粉身碎骨。这段时间,他们将船长围起来,逼迫乃至以恶劣手段欺骗他,得到了掌舵权。若是船长答应让其余人而非他们代替自己掌舵,他们便会将代理船长杀掉,或是将其赶下船,再借助某样东西,比如麻醉药、酒等控制尊贵的船长。掌控了这艘船后,他们便将仓库里的东西全都拿出来吃吃喝喝,寻欢作乐,根据自己的心意航行。他们还授予帮自己从船长处夺权的同谋和狡诈的帮凶各种荣耀,比如航海家、领航者、高级船员等,无论这些人先前付出的是诡计还是力气。而那些不帮他们的人便成了他们口中的饭桶。事实上,真正的航海家真要掌控一艘船,务必要留意年份、季节、天空、星象、风、云等所有航海相关状况。另外,这种人必然能成为航海家,其余人是否赞同,对此没有影响。否则船上那帮人根本不会了解,一个人可能掌握航海术,不仅如此,还能精于这门技术,并将其付诸应用。还有,你说在这些夺权的船员身边,若有一位真正的航海家,他在这艘出现过这种意外的船上,会被看成什么人?难道不是老唠叨、星象迷、超级饭桶吗?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没错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既然这样,我认为我再为这个比方做解释,对你来说已经没有必要了。你已经意识到其表明了在城邦中,真正的哲学家会面临何种境况。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确实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要是哪个人吃惊于在这些城邦中,哲学家得不到尊敬,你就先跟他说说这个比方,然后尽可能让他明白,真正该惊讶的是哲学家会得到尊敬!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好,我会这样做的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另外,你要跟他说,最出色的哲学家对人们确实没有用处,他这种说法是成立的。不过,你还要让他明白,最出色的哲学家之所以没有用,是因为其余人用不到哲学家,而不是因为哲学自身。因为以下两种情况都很反常:船长请求船员接受自己的管理,有智慧的人去有钱人家中拜访。那句玩笑话“有智慧的人应该去有钱人家中拜访”,是不成立的。无论穷人还是有钱人生病了,都应去医生家中找医生,无论什么人想要接受别人的管理,都应亲自到能够管理他们的人家中,提出请求,这才是真正正常的情况。真正发挥作用的统治者不会请求被统治者接受自己的统治,这是不正常的。正确的做法是,你将我们现在的政治统治者比喻成刚刚提到的船员,将他们称为饭桶、星象迷的哲学家比喻为真正的掌舵者。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完全正确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所以照这样看,哲学作为一门最宝贵的学科,几乎不可能在这种人中间,成为反对之人尊敬的对象。不过,以哲学家自居的那帮人,才是最恶劣的哲学诽谤者。你曾说,反对哲学的人表示,大部分哲学家都是坏人,就算是出色的哲学家也都没有用,当时你心目中的那些人便是此处这些哲学诽谤者。那时候,我是不是说过你说得很正确?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没错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我们是否已经明确了,为什么那些出色的哲学家是没有用的?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明确了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我们接着明确大部分哲学家都必然会变坏,而责任并不在哲学,若是可能,我们会尝试为此做出证明。是时候这样做了吗?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是时候了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之前,我们谈到变成美与善兼备的人,自幼便不可或缺的本性,我们就用提问的方式,从回想这一点开始吧。无论何时,无论何地,一个人都要追逐真理这位领袖,如若不然,他就会变成骗子,跟真正的哲学一点儿关系都没有。要是你对此还有印象,这种本性就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是的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跟现在的人对哲学家的评价相比,这是种截然相反的说法,对吗?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对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下面这番话能为他提供充足的辩驳依据,不是吗?真正热爱智慧的人拥有追逐实在的本性。观点能够抵达的各种各样的特殊事物,不会成为他驻足的对象。他的追逐还将继续,爱的光芒与热忱都不会减少。最终,他心灵中能掌握真实,也就是接近真实的部分,将跟所有事物的真实存在接触,而他的正确见解,他真正的生存与成长,都源自心灵该部分和事物真切的接触、结合产生的理智与真理。他艰难的追逐直到这一刻,且必须要到这一刻才会终止。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完全正确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这种人是会喜爱还是憎恨虚假?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憎恨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我认为,有真理领头的队伍,应该不会有任何罪恶掺杂其中。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绝对不会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不过,真理这支队伍会有一颗有克制相伴的健康、正义的心。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没错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再从头开始论证哲学家应具备的本性,应该是多此一举吧?因为这种天分必须具备勇气、宽容、聪慧和好记性这些品性,你必然还没忘记。先前你抗议我们的观点大家不能不认同,可一旦关注起这些话语谈到的人,而不是话语本身,大家就会发现,这些人中的大部分都无恶不作,部分人还一点儿用都没有,实情就是如此。我们为此开始研究,为什么名誉会变坏。眼下,我们已走到这里了。接下来,我们需要研究大部分人变坏的原因。我们再度提问,真正的哲学家拥有何种本性,并断言其务必是什么样的,就是为了这个目的。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是的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研究哲学家的本性变坏,务必要研究为何大部分人的这种本性都变坏了,小部分人却没有。后者便是那些被认为没有用的人,即便他们并未变坏。接下来,我们会研究以哲学家自居的伪哲学家,了解他们的灵魂天分,了解他们如何妄想自己能参与这种研究,他们原本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参与其中,并了解他们利用自己一直以来在原则方面的匮乏,到处毁坏哲学的声誉,就像你提到的那样。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你谈及的毁坏是指什么?

    苏格拉底:我会尽量解释清楚。刚刚我们谈到的完美的哲学家应具备的天分,一般人很难拥有,只有小部分人才能拥有,我认为这点所有人都会赞同,你觉得呢?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确实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而毁坏这种天分的元素却这么多,这么强,这点要留意!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这些元素包括什么?

    苏格拉底:我们赞美的种种自然天分是其中最让人吃惊的,每一种都能让自己从属的灵魂远离哲学,遭到毁坏。这其中包括勇气、克制和其余我们罗列出来的类似品性。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好像很荒谬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除此之外,以下元素也都能发挥这样的作用,包括美丽、富足、强健、与城邦上层社会家族有关系等所有相关的优良条件。我在说些什么,你应该很清楚。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我很清楚,不过,如果你能说得更加细致些,我会非常快乐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你要对问题有正确的理解,将其视为整体。如此一来,你便会认为理解问题并非难事,而且不会觉得我之前说的话很荒谬了。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那你希望我如何理解?

    苏格拉底:因为跟恶对不善相比,恶对善会是更强大的反抗力量,所以众所周知,要是没有恰如其分的养料、季节、地点,那么所有植物的种子或胚芽,所有动物的胚胎都是越强壮,越远离正常的生长发育水平。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没错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所以我觉得,培育不恰当给最好的天分带来的后果,要比其给最差的天分带来的后果更加恶劣,这点非常合乎情理。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没错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所以阿德曼托斯,我们也能说,恶劣的教育会把天分最好的灵魂变成最坏的灵魂,难道不是吗?难道你会觉得,严重的罪行与纯粹的罪恶,都是来自天分很差的人,而不是来自天分很好却被教育毁坏的人?要知道,无论何时,天分很差的人都做不出一件大好事或一件大坏事。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没错,就是这样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如此一来,只要有恰当的引导,我们假设的哲学家的天分就一定能发展到最完美的程度。可他要是跟植物一样,播种、培育都不是在自己所需的环境中,那么若不是有神明庇护,必然会得到截然相反的成长结果。很多人都认为诡辩家能毁掉年轻人,难道你也认为,真的有某个诡辩家能算是毁掉了年轻人吗?这么说的人堪称最大的诡辩家!这些人刚好就是最成功的教育者和最随心所欲的塑造者,教育和塑造的对象包括所有人在内,难道不是吗?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?

    苏格拉底:他们会在以下所有场合中,对一些进行中的事情与话语,提出过分的谴责或是赞赏。这些场合包括很多人参加的会议,在法庭上旁听,到戏院看戏,到军营参军等各种公共场合。他们会拍手,吵闹,用墙壁制造回声,让在场诸人发声附和,让声音听起来愈发高亢。你认为,一位年轻的听众在这样的场合中会有怎样的心理活动?大家的谴责或是赞赏形成巨大的水流,他从何人那里接受的引导能让他不被卷进水流之中,在原地驻足?他如何能避免成为应声虫,完全附和别人或好或坏的说法,更有甚者,做着跟别人相同的事,更进一步,变成跟别人相同的人?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这是不可避免的,苏格拉底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我们一直都没提及那个最关键的“不可避免”。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那是什么?

    苏格拉底:如果用话语无法说服别人,那这些教育者和诡辩家便会通过行动强迫别人服从。他们通过剥夺公民的权利、罚款、处决,对不服从者实施惩处,这些难道你没有耳闻吗?

    阿德曼托斯:确实如此。

    苏格拉底:交战双方的力量相差这么大,你认为其余诡辩家或是个人教育者的引导会有获胜的机会吗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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