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一 别怕我在-《春风不若你微笑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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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理论上说是这样没错。”顾衍之云淡风轻道,“可是当时小区里还有个邻居家的小孩叫习进南,而且生得比江燕南要早几个月,所以他就只能叫燕燕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我还是觉得不太可信,然而不容思考,顾衍之又问:“江燕南还跟你说什么了?”

    “你真的想知道吗?”

    他很肯定地说:“没错。”

    我清了清嗓子,做了个捏袖扣的动作,然后微微偏头,眼皮微低,继而压沉声音,模仿着顾衍之往日的语调,缓缓说:“衍衍,江燕南说你对别人不屑一顾的时候,就是这么个样子。”

    顾衍之说:“……”

    接着低下身,虚虚地做了个双腿交叠在一起坐着的动作,一只手搭在上面,一面拿眼角扫人。我说:“江燕南还说,一般你有点害羞的时候呢,就是这么个样子。”

    顾衍之说:“……”

    他默然地看了我片刻,然后朝着我迈了一步。我跟着往后退了一步。然后又迈一步,又退一步。如此三番,直到退无可退,被顾衍之逼在餐桌边,看见他眼角微微挑起的模样。我有些语无伦次:“你你你,你想做什么,这里是公共场合,公共场合!你不要乱来!”

    他低声说:“你猜我想做什么?猜对了有奖励。”

    “我才不猜!”

    他还要讲话,有人正好端着酒杯过来搭讪。顾衍之一边露出点笑容,一边稍稍偏过头来,眼尾微挑,唇边低低吐出几个字:“回去收拾你。”

    生活就在这些小事里慢慢恢复成以前的样子,没有太大波澜地按部就班。一起去一场晚宴,一起看一部电影,一起喝同一碗汤,一起修剪花枝,一起去超市采买日用品。家里的日常用度向来都是顾衍之拖我一起去超市采买,基本是两周一次,不曾假手他人。而每一次去超市,顾衍之总能招致一众目光。有一次我跟他说:“哎,你有没有发现周围好多女生都在看你呢?”

    “没觉得。”他随口说完,低头翻了翻小推车,“卫生巾好像还没有买,家里是不是没有了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只是有时我会隐隐觉得,顾衍之似乎还没有从我近乎死而复生的奇迹中回过神来。

    这具体表现在,有时半夜渴水醒来,会发觉床头点了盏孤弱小灯。光线昏暗,基本难以影响睡眠,却可以凭此看到身边顾衍之的模样。好几次我醒来,都看到他侧卧在身边,却没有睡着,反而单手支颐,睁着眼,目光落在我脸上,包含着某些深邃而复杂的情感。

    起初没有在意,只是朦胧着问他为什么还不睡,而他的回答总是夜里喝多了茶缺乏困意。等顾衍之把茶水喝多了大概五六次,终于让我琢磨出一些不同寻常。一次又碰到这样的事,我等他把灯光重新关上,直截了当问他:“你是不是还在担心我,有一天会不在了?”

    他的动作停顿了一下,否认: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我把他的话自动跳过去。在黑暗里摸到他的后背,安抚性拍了两下。他有些哭笑不得的意味:“你要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安慰你呀。”我说,“你不要觉得被我拆穿会没面子啊,其实这没有什么。承认了也没有关系。”

    他笑了一声,没有讲话。把我的手捞回来。一寸寸根骨被他在掌心揉捏。我又说:“而且,你看,你一直无所不能,这当然很好。但是偶尔无所不能的人流露出一点脆弱的时候,也是显得很有人情味道的。”

    他说:“谁告诉你这些的?”

    “……电视电影里都这么讲的啊。”

    他哦了一声,说:“那些都是骗人的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隔了很久,终于听到他再度缓慢开口:“我有时是有一点害怕。会想到那天晚上你在我怀里,怎么叫你也不肯睁眼,那种感觉很冰冷,就像是……”

    我紧紧抱住他,打断他的话:“已经都过去了啊,我就在这里。医生在我出院的时候不是说了吗,这世界上没有比我更幸运的人了,我会一直陪你下去的,一定会这样的。就一直呆在你身边啊,呆到哪天你觉得我烦了为止。”

    他沉默了一会儿,说:“烦倒是不会,就是觉得……”

    “觉得什么?”

    感觉有只手顺着腿窝慢慢往上游移,带来簌簌战栗的感觉。我立刻有些气息不稳:“喂,你,你想做什么!”

    下巴被咬了一口,他声音微哑低沉:“你说我要做什么?”

    “可是上次你问的时候,医生不是说至少要下次复检之后再看吗……”

    “所以,”他的声音慢条斯理,“今天晚上只是摸一摸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不喜欢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我舔了舔嘴唇,艰难说,“我们不是在说正经事吗?”

    “这也是正经事中的一件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t城从深秋步入初冬,当进入十二月份,傍晚的气温降到零度以下的时候,顾衍之带我去了常年气候温暖的s城。

    来到s城的第二天,我们于夜晚时分去海边捉蟹。海岸狭长,潮水一下下亲吻脚踝。顾衍之穿一身白衣,挽起裤腿,光脚踩在海水里,指挥我打开手电筒照向海水,很快便有螃蟹笨拙而快速地越过礁石爬来。不过很短时间,他已经把带去的两只袋子装满。

    来时的路上两双脚印。回去的时候减少了一半。我趴在顾衍之背上,来自海岸的光线长长拽出两道长长交叠的影子。我的两只手各提一只袋子,跟顾衍之讨论这些螃蟹的吃法。他说清蒸,我说红烧,他说可以考虑一半清蒸一半红烧,我说只想全都红烧,并且威胁敢清蒸就把两袋螃蟹全部丢回海里,话音刚落就觉得两只捞住腿窝的手臂松了松,吓得立刻搂紧顾衍之的脖子,然后两只袋子随之掉进了沙滩上。

    眼睁睁看着螃蟹钻出袋子满地乱跑,我说:“……”

    顾衍之说:“……”

    我们在s城呆了清净平和的两个半月。这么长的时间,足以看完这座城市当季最好的风景,尝遍这座城市最好的美食。然而我喜欢的这个人,我认识他十一年,至今仍然有一副让我百听不厌的低沉嗓音,他的举手投足间都依然沉稳从容得令人迷恋。

    只不过英明神武如顾衍之,也有重感冒的那一天。回去t城的半个月后,一日清晨起床,顾衍之起初只是有些鼻塞,到了晚上又添了咳嗽,还有些许低烧。吞了药片后他半昏半沉歪在床头翻杂志,印象里我似乎这么多年都极少见到顾衍之生病的模样,以至于如今看见他病怏怏的样子,第一反应就是不厚道地觉得有些新鲜。

    到了晚上睡觉时候,我从浴室出来,主卧里已经不见顾衍之身影。走到走廊里发现隔壁客房的门没有关严,轻轻推开,昏暗光线下,不远处床上隐约一个人影。

    三分钟后。顾衍之说:“绾绾,回主卧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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